盖尔茨与莎士比亚的《驯悍记》

文艺复兴时代的剧本,不少有个Induction,通常安排在正戏开场之前,对之后的剧情作简略的介绍、评论,让观众对于即将开场的正戏有个心理准备,有些像元人杂剧里安排在正戏开场前或是两折之间的“楔子”。莎士比亚的三十七部剧本当中,却只有两部使用了Induction。《亨利四世·后篇》幕起,脸上画了许多舌头的“谣言”上场,在一段独白中对剧情作了一番介绍。朱生豪的译本用的正是“楔子”一词。另外一部使用Induction的,就是《驯悍记》了,朱生豪的译本用的却是“序幕”。这个“序幕”与《亨利四世·后篇》的“楔子”很不一样,它自成情节,也要长得多,一共有两场。补锅匠史赖喝多了骂街,在酒店门前醉倒在地。贵族与随从打猎归来路过,见到醉汉。贵族心血来潮,想要开个玩笑,吩咐手下把醉汉带回家,好生服侍,等他醒了以后,告诉他他本是一位老爷,患上疯癫之疾,忘了自己的身份。还让一个男侍童,扮成漂亮的妇人,假装是他的夫人。这时正好有个走江湖的戏班子路过,贵族觉得可以在骗局里用上,就把他们留下了。补锅匠醒来后,被贵族和他的仆从搞得晕晕乎乎不知所以。他见到那位男扮女装的“夫人”,欲火中烧,不能自持,这时戏班子上场,开演正戏。补锅匠说:“好! 咱们瞧瞧! 来,夫人太太坐在我的身边,让我们享受青春! 管他什么世事沧桑!”幕落,“序幕”结束,五幕十二场的正戏这才开场。“序幕”里用的是西方文学里常见的社会角色变换的故事,例如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的小说《王子与贫儿》,说的也是这样一个角色对调的事情。

《驯悍记》正戏所讲的,则是富人巴普底士塔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凯萨琳娜是个泼妇,二女儿琵央卡极为贤淑。后来来了一个彼特鲁乔,娶了凯萨琳娜,用尽手段将她驯服。苏东坡的同乡好友陈季常(陈慥),有妻柳氏,性情凶悍,东坡作诗戏弄好友,有句云:“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西方传统里的“河东狮吼”,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哲人苏格拉底之妻冉西琵(根据色诺芬的记载),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中的“磨坊主的故事”,也提到当时流传的基督教“八卦”,说《圣经·旧约·创世纪》里方舟主人诺亚的妻子,也是一位悍妇。但是《驯悍记》正戏里的情节,描写彼特鲁乔驯服悍妻的种种手段,虽然也许能迎合当时小市民的口味,却与中世纪以来盛行的怜香惜玉的骑士传统扞格不入。前面加上了那个“序幕”,把这段正戏化作醉汉的颠倒乱梦里的“戏中戏”,大概正是莎翁为了达到雅俗共赏所作的精心安排,他的作品中向来精于此道。

德国画家盖尔茨(Karl Gehrts,1853-1898)出生于汉堡,父亲和弟弟都是知名画家。他去魏玛习艺,1876年之后定居杜塞尔多夫,在当地的美术学院任教,家中设有画室,创作颇丰,身后也在当地留下许多画作。他是位多面手,作品包括历史、肖像、风景等各种题材,兼及文学插图。这幅水彩画《彼特鲁乔的婚礼》创作于1885年,原画宽112厘米,高68厘米,描摹的是剧本第三幕第二场里婚礼的场面。彼特鲁乔装疯卖傻、围观者或不明所以,或忍俊不禁,一副混乱颠倒的狂欢场面,极为活泼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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