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Wenjei Cheng

拍《人间四月天》之前，只知道她在《荆轲刺秦王》里演了一个小瞎子。那时候《大明宫词》还没有上电视。

第一次见她，是在试装时，她就靠着门框看我，像个小精灵一样。

演起对手戏来，就发现这个小个子、干巴瘦、小结巴的姑娘能量巨大。小周是我对手过最好的。跟她演戏，我不会太去考虑她会怎么样，会不会接我。我就按照我的感受去，我知道她一定会在那边等着我。这个状态就叫自由。自由的前提就是没什么负担，或者顾忌。

很偶尔的瞬间，我就会掉到她的眼睛里。是很幸福的，你就会觉得很自在。当然，这个感受一定也会在她身上返过来，像镜子一样。我们其实都是为自己，只是因为那个信任到了一定程度。

虽然我们只在一起拍过两部戏，一个《人间四月天》，一个《橘子红了》，但戏很长，相当于拍过二十部电影。所以就会有一些超越了普通朋友的信任，是对手之间的信任，这个跟我们生活中是不是朋友没关系。

《人间四月天》在台北做首播宣传时，赶上千禧夜放天灯，广播里突然说：“这个时候跟你坐在一起的人，将和你一生纠缠不清。”我们两个人都很失望地看了看自己。转过年来，我们俩就演《橘子红了》。那部戏，我们就像过了一辈子一样，纠缠不清，很难过。整个戏拍下来，我们的身体都很虚弱……

但两部戏演完，我们两人就像迎面交错的火车一样，再也没有一起拍过戏，在生活中也几乎没有联络，但她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依然是她最信任的人。

▲摄影师：姜成皓

我们认识了十八年，可能当初把集中该见的面都见完了，每天从早到晚泡在一起，有了一个很大的时间量和情感量，忽然拍完了，我就觉得像是流量用完了。后面的十三四年，很少见过她，往往是某个活动上碰到。我也不会想到给她打个电话，她也不会。有了微信后，会聊一些了，也很少。但我们真的是叫好朋友，因为以这样见面的频次，大家还能惦记对方，也算是真的有深厚的情谊。

小周当时的优势就是独一无二，她没有太多的技巧，很质朴，直截了当，没有什么招数，天然会这样。这个演员横空出世的原因，是因为她跟所有人不一样。

《人间四月天》杀青的晚上，我们在剑桥的国王学院，徐志摩曾经待过的地方，在草地上聊天时，小周兴致起来了，一直在翻跟头……她就是个小女孩，又像个小男孩。

她原来给我起外号叫“半月谈”，就是每半个月就想跟我谈次心。她对我有一种崇拜，觉得我读书多，特聪明，她对我就有一种“我听你的，你替我说说怎么回事”。都是谈恋爱时候的那些困扰，年少时想的那些事儿，今天也都不太记得了。

我们俩没有恋爱，没有男女之情的感觉，所以就很像兄妹，很亲近。我当时也是把她当自己的小妹妹。

我认为她后来的作品人物，都没有像她当年电视剧的人物那么有代表性。我是远远地看着她，觉得挺遗憾的。她依然还是最有名的，依然是大腕，每当她出现，都还是被关注，但唯独少了一样，就是角色。作品没有到当年那个秀禾和林徽因的能量。这是挺奇怪的一件事情。《李米的猜想》还可以，但小众；《如果·爱》还好，但没有那么强烈；《风声》拍得很好，但她在里边不是最有光彩的。总是觉得这里面有点遗憾，有一种不过瘾的感觉。

说小周有时很难从戏里走出来，其实也没必要。你走哪儿去呢？你演的戏和你经过的生活，混在一起分不清楚，你不管它就好了，反正你就往前走。

我希望她开心，人生的成功比作为一个艺人的成功要重要，她坠入凡间就过凡间的生活。我们男孩子小时候都觉得自己会练成绝世武功，最后也没练成，练了一身肥肉，麻烦了。

——摘自《周迅·自在人间》，世纪文景公司、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者：周迅 X Lens
编辑：蒋楚婷
责任编辑：张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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