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的发生，与当时国际和国内的形势，与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的处境和思想都是分不开的。由于事变进行得很秘密，当时我虽是杨将军的卫士队的卫士，事前却一无所闻，绥署参谋长和孙蔚如军长、赵寿山旅长、孔从周旅长也仅是12月11日晚九时，才由杨将军召见面授机宜的。我把我看押蒋介石的几件事，回忆如下：

1936年12月12日早晨七时许，我奉派和朱子明、上官克勤等到新城大楼去值勤，大约上午九点多钟，由外边开来了三辆汽车，车上架有轻机枪，坐满东北军士兵，随后又到了一辆小卧车，在大楼西边小门口停住了。我正在那里站岗，车门开后，由里边架下来一个人，经过我跟前，我一看这不是蒋委员长吗？看看那个狼狈样子，光着头没戴帽子，上穿一件古铜色绸袍，下穿一条白色单裤，赤着脚，小腿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扶他的是孙铭九营长。我向他们立正敬礼，蒋介石的脸上勉强露出笑容，口里还说不要敬礼。蒋被扣押在大楼东边北屋里间，我们三个卫士负责看守：朱子明、上官克勤在房子里面，我在外边。蒋介石进了屋子后，先给他拿去棉被子盖上。因为天气很冷，宋文梅营长叫朱子明将房门关上，蒋介石则叫开开，宋说我是奉命行事的。蒋问宋奉的谁的命令，宋答说，奉杨主任的命令，蒋很生气地说什么狗屁主任，你们给我开开，最后还是打开门了。又给他端去木炭火盆，他说不要，又叫端出来了。这时，宋文梅说，报告校长，我还是你的学生呢！蒋问宋是几期，宋说是黄埔四期，但没毕业。蒋又问为什么没毕业。宋说：“学校说我有问题，将我开除了。”蒋说等我回去查明给你补发毕业证书。蒋又问宋：“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宋答：“现任西安绥靖公署特务营营长。”蒋说：“好好干，今后前途大有希望."蒋又问宋有钱没有，宋答有。蒋叫宋给他买一套毛衣。宋去不多时就买来了一套毛衣，另外还买了一双驼色棉袜子。蒋将毛衣穿上又去穿袜子时，发现袜子是驼色的，就大发脾气，问宋为什么买带红色的袜子，我不要，赶快给我换。13日中午，蒋介石向朱子明借钱，叫朱给他买两角钱的糖，给他冲糖水喝。朱子明将此事告知我，我又转报王华亭副官，王叫我到大厨房去拿，我到大厨房拿来了一包约有十余斤重的糖交给朱子明。蒋看到后说：“我向你借钱系私人关系，张学良的糖，我坚决不喝。”朱问我怎么办，我又问王副官，王副官骂我们说，你们太笨了，你可找一张纸少包点，就说你们在街上给他买的，这样蒋就喝了。

12月12日上午十时左右，张学良副司令来了，他看见我们都把手枪别在外边，就对我们说：“你们都把枪装在枪套里，如果别在外边给委员长送水送饭时，他将你们的枪抢走了自杀怎么办？他现在跑不了。”说罢就进了屋子说委员长受惊了，这是西北军民一致的意见。他把八大主张给蒋看，蒋把纸掷到地上说什么狗屁主张，简直是卖国主张。张副司令又说：“只要你抗日，我还是拥护你。”蒋这时竟耍起流氓说，你把我放回去，否则枪毙我好了。13日，张又见蒋，还是劝蒋接受八项主张，他捂着耳朵不听。张又说：“委员长给各将领讲话说什么失去东北是我的责任，我命令部队抵抗，你却下令后撤。”蒋说：“我叫你后撤，你就后撤吗？”张说：“我是一个军人，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人不服从命令就不是军人。”蒋被张问得无言可答，就不说话了。如此多次争吵很厉害，有些话我听不清。12月13日，蒋叫邵力子见他，邵一进门，蒋就骂他是饭桶，又说以前我问你，张和杨不和是真的吗，你说是真的，我还叫你在中间给他二人调解。可是现在呢，他们两人竟把你我都扣起来了。邵只好说：“现在事已至此，请委员长应以国事为重，他们的主张似乎是可以考虑的。"蒋介石不理，并埋怨邵，平日怎么一点也看不到你们，真是无用。12月13日，蒋找杨虎城将军去见面，蒋问杨这回的事，你知道吗？杨说知道，这是我和张副司令应西北军民一致的请求。蒋一听就再也不吭声了。14日，张副司令把蒋介石转移到高桂滋公馆去了，以后的事我只听说经过中共中央代表团的到来，于12月25日和平解决将蒋送走了。

我们从“双十二”事变和八年抗战的亲身经历中认识到，第二次国共合作把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发挥了不可战胜的力量，现在怎能不盼望国共第三次合作之早日实现，振兴中华呢？

——摘自《亲历者讲述：蒋介石》，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作者：王志屏
编辑：金久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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