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右翼民粹风潮冲击欧洲议会选举,欧盟内部裂痕可能进一步加大 | |
2019-05-28 00:19:34 作者:毕洪业 |
▲5月27日,德国柏林,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安妮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出席新闻发布会。根据初步计票结果,执政的联盟党和社民党在本次选举中分别获得29.4%和16.1%的选票,较上届选举均大幅下跌。|视觉中国
新一届欧洲议会选举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来自欧盟28个国家(包括英国)的选民将选出751名欧洲议会议员。作为欧盟的三大机构(欧盟委员会、欧盟理事会、欧洲议会)之一,欧洲议会选举每五年举行一次,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运动之一,一定意义上也成为观察欧洲政治走向的重要风向标。在近两届欧洲议会选举中,除了投票率持续走低外(欧洲议会1979年首次实行民众直选的投票率为62%,而到2009和2014年选举时这一数字则只有43%,创下新低),最为突出的现象就是极右翼民粹主义党派的快速崛起,成为欧洲政治中的一股新势力。
2008年金融危机后,欧洲政治与社会整体“向右转”,极右翼民粹势力日益活跃。极右翼鼓吹推翻庞大而统一的欧盟官僚机构,重建国家边界和国家货币。在经济困境和移民难题的冲击下,极右翼政党反移民和反欧盟的主张成为诱惑选民的最直接工具,越来越多的选民转向支持反移民、反伊斯兰、民族主义、对气候变化持怀疑态度和反欧盟的政党。相应地,采取比例代表制和低投票率的欧洲议会选举成为极右翼民粹政党崛起的重要舞台。在200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包括英国、荷兰等10个欧盟成员国的极右翼党派在选举中取得突破。在2014年欧洲议会选举中,反欧盟的极右翼政党更借助民众对高失业率、经济紧缩政策及移民政策的愤怒,而实现了席位的大跃进(比上届增加了一倍),被称作欧洲政治“地震”。其中,在脱欧公投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英国独立党超过传统的保守党、工党,成为英国在欧洲议会的第一大党;同样要求退出欧盟和驱逐移民的国民阵线也成为法国在欧洲议会的第一大党;丹麦反移民的极右翼党派人民党也夺得头筹。据不完全统计,在该届议会中,超过120席有极右翼民粹倾向。
近年来,借助主权债务危机和难民潮持续发酵,再加上英国公投“脱欧”及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等一系列事件,极右翼民粹浪潮在欧洲迅速蔓延。从脱欧之争导致英国内部矛盾加深及社会分裂,到默克尔宣布退出政治舞台,再到极右翼政党在意大利、奥地利、匈牙利及波兰掌权,以及其他欧洲国家极右翼政党在议会不断“攻城略地”,整个欧洲都感受到了极右翼民粹势力的冲击。
与大多数欧盟成员的国内选举一样,在欧洲议会选举中,中左翼仍将是最大的输家,因为选民认为其所倡导的降低社会不平等核心原则并没有实现,其次是中右翼,而最大的赢家是右翼和极右翼政党。
针对极右翼思潮在整个欧洲大陆快速蔓延,马克龙曾警告称,欧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目前的欧洲局势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很相似,而当时是法西斯主义和大萧条开始的时期,必须铭记历史,保持清醒并知道如何抵御它。但当前欧洲的政治现实是,相当数量的民众为了维护传统的生活和文化,选择把选票投给反移民的极右翼政党。尽管极右翼民粹党还难以在欧洲议会中占据多数,但预计仍可获得20%-25%的议席,再次取得“历史性胜利”。
▲5月27日,意大利米兰,意大利副总理马泰奥·萨尔维尼出席新闻发布会。|视觉中国
当前的欧盟正面临多重危机的挑战:主权债务危机暴露了欧盟治理模式的缺陷;乌克兰危机使欧盟安全环境恶化;难民危机在使欧盟内部出现严重裂痕的同时,其所奉行的多元文化价值也受到质疑;英国脱欧使欧洲的一体化蒙上阴影。在价值观上,欧洲所面临的已经不仅是传统的左、右分歧,更有泛欧主义与民族主义日趋对立的深层次挑战。
事实是,由这些危机引燃的极右翼民粹浪潮正深刻地影响着欧洲的政治生态和欧盟的未来。一方面,英国脱欧对欧洲一体化的冲击是无法估量的。在极右翼民粹势力崛起之下,不排除再有脱欧的国家,使欧盟的不确定性增加。由于极右翼政党在一些主要国家掌权,甚至还存在欧盟解体的风险。
同时,英国脱欧将打破欧盟的权力结构平衡,由德法英“三驾马车”到“德法轴心”新平衡结构转换还需时日,甚至不排除形成美英共同制衡欧盟的局面。问题是,主张泛欧一体化的马克龙受困于内部纷争而一筹莫展,默克尔也将很快“隐退”,且作为欧洲发动机的德国经济也出现疲软。另一方面,欧盟内部的裂痕也在日益增大。欧尔班一直批评欧盟的移民政策,反对难民配额计划,而欧盟则指责其限制独立媒体和公民权力,欧洲议会人民党团还暂停了青民盟在党团内部的权利。意大利北方联盟与五星运动的领导人甚至公开煽动和支持法国“黄背心”运动,批评马克龙政府对民众诉求充耳不闻,进而引发两国外交争端。
在欧洲议会层面,如果极右翼政党能够真正结成统一战线,其力量将逼近最大的欧洲人民党党团而掀起阵营对立,在对传统建制派政党40年来的主导局面造成巨大冲击的同时,将影响到欧盟的决策和未来走向。欧盟的政策取决于欧盟委员会、欧洲议会、欧洲理事会三者的互相博弈。相应地,欧洲议会在塑造欧盟政策方面的作用在加强。在《里斯本条约》(2009年生效)中规定,为加强欧盟行政流程的透明度和问责制,欧盟委员会主席的产生要考虑欧洲议会的选举结果。容克就是由占优势的人民党团提名,在欧洲议会多数表决批准后又履行欧洲理事会的相应程序后上任,就此打破了由欧洲理事会单独决定的传统。从选拔流程上看,欧盟委员会主席的产生实际上已掌握在欧洲议会手中。同时,欧盟政策出台的基本程序是,先由欧盟委员会提案,然后交由欧洲部长理事会讨论通过,最后欧洲议会对提案进行投票表决。
有鉴于此,在欧洲议会党团众多且执政联盟内部过于庞杂的情况下,即使无法打破内部力量平衡,极右翼力量如果能够加强团结,甚至拉拢其他反欧盟的议员,就有可能通过人选和提案表决来实现自己的主张,最终达到重塑欧洲的目的。退一步讲,由于极右翼政党力量的增长和其他反欧盟力量的存在,至少也能对欧盟委员会某些提案通过设置障碍,导致决策流程复杂化和效率下降,进而恶化欧洲的政治环境,使欧盟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
作者:毕洪业(上海外国语大学俄罗斯东欧中亚学院教授)
编辑:王卓一
责任编辑:陆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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