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风眼》把上海滩的能人写活了 | |
2019-06-18 07:22:22 作者:许旸 |
“我在出版圈工作了40年,很多见闻和素材手到擒来。它们强烈冲击着我,这份激情涌动着,不写出来,就会一直折磨我、跟着我。”如果说每位作家都有一部命中注定的作品,新近出版的15万字小说《风眼》,就是作家、出版人孙颙听从创作使命召唤所结出的果。
不过,这过程远非外界想得那么瓜熟蒂落,作家尤其有着“近乡情怯”的谨慎——此前孙颙写了几百万字小说,如《雪庐》《漂移者》《缥缈的峰》等,描写知识分子的故事不少,唯独没涉及出版领域,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自己最熟悉的专业。“素材只会多到需要取舍,但之所以没有轻易使用这方面的素材,说明我的珍惜。”
最终,放不下占了上风。老搭档、上海作家协会主席王安忆评价,《风眼》是“孙颙迄今最好看的一部小说”。王安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风眼》结构紧密,单刀直入,见好即收;节奏明快,步步趋进,叙事效率高;语言本身干净爽利,有别于孙颙此前部分作品的“学生腔”。在王安忆看来,这三大亮点从根源上得益于故事的十足底气——就是有生活,而且是大量鲜活生动的切身经验支撑,情节便左右逢源,起伏跌宕。
人物是杜撰的,赖以杜撰的基因是真实的
对于中国近40年来的出版历程,孙颙是见证者也是实践者。1982年初春从华东师范大学毕业,他进入上海文艺出版社做小说编辑;三年后,被推选为1980年代最年轻的文艺社社长;之后历任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局长、上海作协党组书记……那些有关出版的台前幕后都被他心思细密地编织进了《风眼》。
小说描摹了上海一家大型出版社在上世纪80年代,因“市场经济常识丛书”出版而遭遇风波、砥砺前行的故事,呈现出时代转型时的众声喧哗,勾画了一代出版人的求索与坚守。
故事从上海深秋时节的马路开始,广玉兰的香气还在飘荡,年过半百的牛副总刚调任出版社,为人谨慎不担肩胛;王副社长管发行,文化程度不高,谋划经营却游刃有余;另两位风华正茂的秦副总和郭副总,前者交游广泛,策划选题有一套,后者精于学术,丛书高精尖却赶不上市场形势……在出版社干了一辈子的唐社长,让孙颙落笔时尤其充满感情——“他所代表的老一代知识分子非常可爱,其道德感召力对我触动很大。”
王安忆认为塑造得最成功的人物是王副社长。“这类人特别有营销头脑,可以说是上海滩旧出版人的遗存,到了风水转舵之际,才华又被激活,重新活了过来,可说是巿场经济的先头部队。”王安忆建议孙颙,王副社长不是小说男一号,但这个人物代表了上海滩曾“沉下去”、后因改革开放大潮又脱颖而出的能人,倒是值得“单独为他写一本书”。
拉开距离观察,落笔才更从容
“对照小说的诸多要素,难以寻找的,主要是故事的入口。”孙颙笑言,律师和医生等职业日常事务未必精彩,但偶尔或许会遭遇紧张惊险的情节冲击,比如特工、强盗、家族阴谋等,属于他们职业的题中之义,有足够天地供编故事者天马行空般发挥。“相比较,编辑的案头事务,能够发现这样花哨的机缘吗?不是说绝对没有可能,不过,若是真个惊天动地写出来,读者一册在手,或许心生抵触,认为故事过分生硬牵强,种种疑惑,在所难免。”
因此必须寻找一块场景,找到故事入口——是日常的,又并非司空见惯的日常,恰如其分,能够充分展开编辑们丰满庞杂的内心世界。“小说从出版社出发,投射了中国改革转型的两难处境,是思想博弈,也是社会故事。”王安忆告诉记者。
从这个角度也就不难理解,小说之所以命名为《风眼》,其实是暗示读者:看似平静的“台风眼”,其实酝酿着惊人的“气流变幻”。“旗子在飘,人们容易看到,而让旗子飘的风,却往往被忽视了。出版业与时代关系紧密,小说所描绘的种种业内大事件,恰是通过出版社日常图景来反映的。”作家孙甘露评价,《风眼》是种隐喻,透过它可一窥出版社的经营、人物、世态,进而观察中国社会不同时期知识分子丰富的精神面貌。
“之所以将小说时间限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因为很多事情拉开一段距离观察,落笔会比较从容。写长篇离不开生活阅历、情感、认知等多方面的积累,如果所描写对象太近,写成有分量的长篇难度不小。”不过,孙颙也承诺,最近20年出版业的发展起伏,已排在他的“创作序列”里。“等时机成熟了,积淀足够了,到我九十岁时也许会写成下一部长篇。只要我还活着。”
作者:本报记者 许旸
编辑: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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