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新年戏曲晚会上， 黎安和沈昳丽献演昆曲《紫钗记·花园惊报》片段，到今年二人恰好合作二十载

【导读】一个唤她姐姐，一个叫他小安。他们年龄相差一岁，都出自上海戏曲学校的第三届昆剧班，1986年入校，毕业之后一道进了上海昆剧团。如今，黎安是上昆的当家小生，沈昳丽是当家闺门旦。从艺三十一年，真正相熟是在1997年，当时他们阴差阳错地第一次配对，在交响乐版《牡丹亭》里饰演情侣，从此开启了昆曲舞台上的国民CP（couple）之路，迄今，恰好二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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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的黎安真的就是小安，超萌，这在次年昆三班入校的合照上不难发现。他是班上年纪最小的，身量也是，谁料他日后长到了184公分。

黎安有两个姐姐，因为父亲在崇明插队，小孩的户口连带迁了过去。黎安跟爷爷奶奶住在浦西，小学就近原则，是学校的借读生。父亲费了周折解决姐姐们的户口，临到小安，办法是考艺校。1985年，黎安报考舞蹈学校，落榜，身体条件不允许。次年再考昆剧班，蔡正仁、张洵澎这些昆大班的老法师主考，试题包括演唱电视剧《济公》的主题曲《鞋儿破帽儿破》、主题小品以及一些测试身体柔韧的踢腿动作。

和黎安相似，昆剧也不是沈昳丽的首志愿。她的奶奶和袁雪芬老师是同辈的越剧演员，故世得早，留下了一些越剧头饰，后来成了沈昳丽的儿时玩具。父亲见沈昳丽扮上之后颇有风范，就给袁雪芬老师写信。袁老师回信说越剧班暂不招生，倒是昆剧班在招。计划是招四十名男生，二十名女生。昆曲的行当是生旦净末丑，更倚重男演员。全国招募，数千人应考，只录取了四十五人，后来补招了一批，凑足人数。

没搭过戏，没谈过恋爱，就连大致印象都没有，在戏校里的黎安和沈昳丽仿佛一对绝缘体。最简单的解释是他们不是一个组，而且命运总是叉开。黎安是从老生改小生的，他进到岳美缇老师门下之时，比起其他小生组的同学少学了《出猎》、《藏舟》、《惊梦》三折戏。他入组，当时岳老师和张洵澎老师正在教《百花赠剑》，沈昳丽是王英姿老师组里的，所以没有交集。黎安后来学《断桥》，搭戏的是金莉萍。沈昳丽在王英姿老师组里学《小宴》、《惊变》，搭戏的是张军、张子谦、张峰。等到沈昳丽去张老师组里，黎安却调去王老师组里配了。

错进错出的缘分，在校期间，他们没有合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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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戏校毕业是1994年。那年六月，文化部举办首届全国昆剧青年演员交流演出，参赛的多为三十岁以上、成名的中生代演员，上海昆剧团的阵容画风新奇，清一色的昆三班，二十岁左右。沈昳丽以一出新编昆曲《醉杨妃》获得“兰花新蕾奖”，也是这出戏，她和黎安有了同台的机会。原本饰演太监裴力士的张军因故缺席，黎安临危救场，跑个龙套。

那是黎安的蛰伏期。他在上昆是个另类，没拿过奖，不接“瓦仑”（赚外快的圈内黑话，沪语读作waleng）。有一回，岳美缇老师开课，发现只有黎安来了。回顾那段日子，黎安感触自己当时性格比较内向，家教很严，和社会接触得少。上班就是练功、学戏。没有课，他下午就和同事去建国路的保龄球馆打球，不是发泄，纯粹就是一种娱乐。

相较之，沈昳丽就活跃多了。她去上海戏剧学院念书，还和王志文参演了大型话剧，担纲女一号。她对没有表演程式的舞台艺术特别感兴趣，却从未想过放弃昆曲。黎安评价她是柔中带刚，有女侠之风。1997年，他们在舞台上出双入对，起因是团里要复排梁谷音老师1993年主演的交响乐版《牡丹亭》，调了两组演员来传承。他们不是A组，演出机会有限，搭档下来也没太大的感觉。岳美缇老师慧眼，看好这对新CP，有次和沈昳丽说起《司马相如》的传承，希望她能和黎安肩负重任。这个愿望后来成真了，挺不容易的，黎安和沈昳丽还是A组。因为这出戏经常跑校园，演了很多场，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无话不说。台上的金童玉女，台下完全不来电。沈昳丽的回答是我比他大一岁，根本没想过。黎安以笑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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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姐姐眼里，男女之间是存在纯友谊的，譬如她和小安。似乎有第六感，只需一个眼神交流，就知道他的心情，如果他不开心，自己心里也会酸酸的。黎安认为，CP到了一定境界，就能容忍互相挑刺，真诚地探讨艺术。

舞台之外，他们的默契还在延续。在几乎全团都是书法家的大环境下，他们俩偏偏醉心于古琴。

老戏新演，强调在当下的思想传递。他们会去打磨细节，如同他们的老师。有时也会彷徨，因为最传统的那些折子戏，在自己的身上演得还不够。艺术的质量得益于演出的数量。传统戏和新编戏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老师教，教完就结束了，如果没有公演机会，是不可能吃透的，兴许连人物还没有摸准。新编戏不同，相对漫长的排练过程利于演员走进角色的内心。《太白醉写》，黎安学成之后七年里只演了三回，更极端的例子是《琵琶记·辞朝》，仅有一次公演。所以，如果说有什么戏是他们今后想要CP的，那绝对是还未传承的传统折子戏。

2017年对他们而言也许是最忙碌的。沈昳丽酝酿了十几年的原创大戏《红楼别梦》正在排练；黎安则是全本《琵琶记》。此外还有四本《长生殿》的十周年纪念全国巡演，他们在第二本中饰演唐明皇和杨贵妃。

手牵手走下去，在舞台上一起演到老——CP二十年，他们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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