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月正圆》:孙俪再演“大女主戏”,这一次到底靠不靠男人? | |
宗城 | 2017-09-15 18:47 |
吴聘必须死,因为他太“伟光正”了
商人一定是奸商吗?
何润东告诉你,商人也可以很偶像。
吴聘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剧组为了烘托他谦谦君子的形象,连为他设计的衣服都以玉色为主。在有限的出场时间里,他始终恪守着仁义、诚信精神,将生命、道德视为非常可贵的东西。当周莹诉说自己的惨淡身世,他于心不忍,给予周莹五两银子;当周莹被吴老爷训斥,他规劝周莹不得为利失信;当灾民入城,他不顾吴老爷反对,毅然开放粮仓救济灾民;当周莹被沈星移欺负,他挺身而出,难得的霸道一回。
吴聘是宽忍的代表,是儒家价值体系中的理想人物。
刻画儒商并非《那年花开月正圆》首创,著名导演张黎监制的《大清盐商》也有触及。剧中的主角汪朝宗胸怀仁义,具有儒士风度,但他比吴聘更复杂些、世故些。他要维护各方关系,为达目的,他不介意通过贿赂“喂饱”官老爷们。与此同时,他有原则,有担当,仁义宽厚,能忍则忍,轻易不伤害他人。
那么,吴聘作为商人,又在晚清这么一个官场污浊的时局,他就不需要打点关系吗?仅仅靠诚信,吴家东院就可以立足吗?
当然不是,但导演为了保持吴聘被建构出的“纯洁性”,为了立住这个精神模范,对一切可能污浊其形象的举止,都隐而不表了。《那年花开月正圆》是一部典型的大女主戏,而吴聘在剧中承担的只是一个非常类型化的角色,它提供给观众美好的想象成为一个精神模范。
吴聘本身又是一个禁欲且消解暴力的符号。在《那年花开月正圆》中,吴聘的男性气质并不通过裸露的身体或具有侵略性的行为体现,吴聘与女子的交往也全然不通过富有性暗示的画面呈现,他的绵绵情话,规避了情欲,而停在纯粹的喜欢。吴聘的安全感建立在他不霸道、不专横,吴聘被塑造出的禁欲气质使他的纯洁性更强,毕竟在传统中国的道德规范里,个体需要谨慎于自己的性行为,是否破处、是否沉沦性爱,成为界定个体是否纯洁的重要参考。尽管这种评判方式值得商榷。
吴聘这位早早去世的儒商远离了世俗气,与其形成对比的是电视剧《胡雪岩》中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和《大明王朝1566》中的沈一石。
胡雪岩一度成为红顶商人,恰恰在于他亲近政治,又敢于抓住机遇。左宗棠收复新疆,离不开胡雪岩的多方筹措,在晚清波云诡谲的政治气象中,胡雪岩也希望有自己的政治靠山,他选择了左宗棠,成也因此,败也因此。
而在《大明王朝1566》中,沈一石这么一个浙江首富,与浙江织造局、官府互相勾结,为了经营自己的生意,他愿意喂饱官老爷的肚子,甚至送上他喜欢的女人,可就是这样一位商人,给自己留下的全部家产却还不及一个普通中层家庭!为什么?扮演沈一石的赵立新说得好:“还是因为大明王朝的官宦实在太腐败,沈一石,苦呐!唉……”杨金水一语道破天惊:“宫里的生意是大,也不要缴税,外面都打量着你赚了多少钱,可你赔进去的比赚的不少……”
其实,编剧对吴聘的塑造侧面反映出商人在皇权社会的尴尬。哪怕他们富甲一方,可无论是帝王贵族还是士大夫阶层都轻看他们,士大夫对商人这份职业保持轻蔑态度,而在皇权社会的权力结构中,商人依然处在“鄙视链”的下层。
处于鄙视链的商人渴望改变自身地位,他们一方面勾结达官贵族、攀附知识阶层,保全自己,另一方面通过教育后代,使后代步入仕途来改善自己的社会地位。
吴家也有买官,吴聘就买了一个五品的虚衔。而吴聘的一举一动,恰恰反映了商人要扭转自己尴尬地位的一般尝试——买官、教子和乐善好施。在这一过程中,商人实际上迎合了皇权社会下的儒学价值观。
周莹的特立独行,却反而成就了她
与吴聘不同,周莹从小流浪,靠行骗求生,缺乏某种价值观主导的教育,也就少了单一价值观束缚的风险。周莹的身上有朴素的“实用”倾向,什么法子管用,她就用什么法子。这一倾向有三处剧情可以窥见:
第一处,当吴家大老爷头疼于血竭太贵,无法降低膏药成本,周莹提出,可以用杜鹃花的叶子代替,效果相差无几,成本极低。可吴老爷却勃然大怒,呵斥周莹,在吴老爷眼里,这弄虚作假,有悖诚信。在这里,吴老爷看重的是理念,是吴家长远的信誉,而周莹看重的是如何便捷的解决眼前困境。
第二处,吴聘想要搭棚施粥,救济灾民,却苦于没有人手。周莹建议他调用学徒房的人,吴聘闻之大喜。周莹这个建议,在吴家是没有先例的,如果换作别人,定然用不合规矩来搪塞,但恰恰因为周莹不受传统束缚,她能提出新鲜法子。
第三处,吴蔚文着急昏迷不醒的吴聘,听取高人建议,前去胡家提出“冲喜”,有意让胡咏梅嫁给吴聘。可是,由于胡老爷的阻挠,胡咏梅却没能走上吴家的花轿。周莹眼看吴遇身后的花轿无人,自己毅然走进去,拿着盖头,上了花轿,让吴家的喜事顺利操办。这里,周莹又体现出自己的“实用”倾向。
周莹讲究利益,却不唯利是图。所以,学徒小江和周莹比试,周莹明明赢了,却坦白自己其实没有算出来,只是受了吴聘的指点。到了后来,吴家东院没落,周莹却不离不弃,一心想要重振吴家东院。
在清末大变局中,周莹的特立独行和随机应变反而成为她的优势,少了条条框框的束缚,吴家东院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在周莹的努力下,吴家东院很快复兴。
“大女主戏”流行?其实大男主戏更多!
“大女主戏”的流行是市场的选择,女性是电视剧收视群体的主力军,“大女主戏”为她们服务。
但如果把眼线放宽,“大女主戏”的涌现并不能说明女性已经成为大部分电视剧的主角。如果一位女性作为主角且受异性追捧,这部剧就是“大女主戏”,那中国的“大男主戏”未免更加泛滥。《汉武大帝》、《康熙王朝》、《大秦帝国》,剧名里有“大帝”、“王朝”、“帝国”的,清一色“大男主戏”,又如《琅琊榜》、《伪装者》、《外科风云》、《军师联盟》等,为何很少人说它们是“大男主戏”呢?
因为观众习惯了。潜移默化中,男性在剧中被众星拱月成为“合理现象”,而出现一个绝对主角的女性,反而成为新鲜事。其实,目前的“大女主戏”流行,只是一种基于市场规律的自发矫正。
那么,一样是“大女主戏”,《那年花开月正圆》是《甄嬛传》的简单复制吗?
表面来看,它们很像,主角麻雀变凤凰,男人围着女主团团转,大女主戏的典型套路。但细究起来,不同之处很明显。
《甄嬛传》里,甄嬛处在后宫这个体制,她要上位,不可避免要借着男人往上爬,要成为权力与男性的附庸。但《那年花开月正圆》,周莹的奋斗不靠男人,靠的是自己的智商与情商,吴聘去世后,她一个人挑起大梁,重振吴家大业,俨然一部励志的女性《创业史》,剧里依托教书先生之口问:“女人怎么可以经商?”也不过是反衬女人经商的不易,激起观众对周莹的同理心。
周莹并没有靠男人上位,在一个社会中,男女之间的互动是在所难免的,周莹也没有利用吴聘对她的喜欢做任何“逐利之事”。周莹的成功,是机遇、个人努力和她的商业天赋合力的结果。
同时,别看周莹特立独行,一副野丫头做派,她却深知人情社会的处世方法。对学徒的礼让、为灾民施粥、经商之后与官家的合作,无不体现了周莹的精明。她不是笨姑娘,她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和优势并懂得运用的人。
可以说,《那年花开月正圆》讲了一个童话故事和现实故事。周莹与吴聘,从相遇就是童话的质感,为了让它更梦幻些,编剧把周莹的的身世都改了。吴聘是女生初恋的典型,是周莹心里的白月光,吴聘早早去世,是一个悲剧,从戏剧艺术来看,却也成全他所有的美好。
而剧中的现实故事,是普通商人在宫廷斗争下的无可奈何。左宗棠与李鸿章互有矛盾,中法战争,二人立场不同,而剧里提到的军需订单,就是提供给对法作战的清军。剧里有一个细节,吴老爷写信给左宗棠,寄到了福州,而左宗棠正是在福州去世的。另一个细节,是沈老爷的话,大意是中法战争即将结束,膏药有没有用,已经不重要了。吴家标榜诚信,但没有靠山,单凭诚信无法做大,当吴家的倚靠失势,卷入斗争的吴家也就危如累卵。于是,朝廷一声令下,吴蔚文被抓,吴家东院也面临倾覆的危险。
《大明王朝1566》的沈一石、《大清盐商》的杭州盐商、《那年花开月正圆》的吴家东院,都只是重复这个道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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