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戈加西亚岛上的美军基地清晰可见，包括机场跑道等。如果该岛最终归还毛里求斯，那么美军基地将前途未卜。|资料照片
5月22日，联合国大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决议，要求英国尊重此前国际法庭的裁定，限时6个月内将查戈斯群岛归还给非洲东部岛国毛里求斯。据《纽约时报》报道，116个国家对这项决议投了赞成票，仅有包括英国在内的6国反对。
2月25日，海牙国际法庭裁决英国应“尽速”将查戈斯群岛归还毛里求斯，包括反对党工党领导人科尔宾在内的很多英国人也呼吁政府归还查戈斯群岛。但英国官方拒绝接受这一裁定，毛里求斯遂求助于联合国大会。
查戈斯群岛位于茫茫印度洋中，是美国重要军事基地——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的所在地。由于这一军事基地的存在，联大的决议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英国以出租查岛换取美核潜艇折扣
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距离最近的大陆——南亚次大陆最南端也有1800公里，但从外表上看，这里却像个美国小镇。在迪戈加西亚，军人们可以在“杰克地方”享用汉堡，打九洞高尔夫、保龄球，或是走进酒吧喝上一杯冰镇啤酒，岛上的车辆也像美国一样靠右行驶。但实际上，这里是英国海外领地查戈斯群岛里最大也是最南端的珊瑚岛，系英国历史上的海外扩张留存至今的残余之一。
1964年，美国向英国提出，在印度洋里租赁一块小地方。一开始，英国并不特别清楚美国能用这块地做什么。1966年，美英绕过各自立法机构签署了一项协议，授予美国在迪戈加西亚岛上修建军事基地的权利，直到美国对军事设施的需求消失——双方可能故意使用了这种含糊不清的措辞，何时“消失”，好像也只有天知道了。
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作为交换，美国在卖给英国北极星核潜艇时提供了相当大的折扣，而这是英国首艘核潜艇。
美英在对英属印度洋领地暗箱操作时，正值毛里求斯谋求从英国彻底独立。为使毛里求斯同意这份协议，美英双方付给该国390万美元。1968年3月12日，毛里求斯宣布独立，但查戈斯群岛却不在该国有效治理范围内。在海牙国际法庭今年2月的裁决中，认定英国把查戈斯群岛从毛里求斯分裂出去，并于1965年设立英属印度洋领地的行为是非法的。
美军为建军事基地赶走全部岛民
在营建迪戈加西亚基地之初，美军就清空查戈斯群岛上所有有人定居的岛屿，尽管美军建造基地的迪戈加西亚岛只是群岛中的一个珊瑚岛。
在20世纪60年代，查戈斯群岛上还生活着约3000名岛民。查戈斯群岛上的第一批居民是17世纪法国从非洲东海岸的马达加斯加和莫桑比克等地通过海运贩往可可种植园的黑奴。19世纪初，拿破仑在战争中失败后，法国便把查戈斯群岛割让给了英国。
1967年，美英两国准备把所有岛民赶出查戈斯群岛。“一开始，他们不允许前往毛里求斯求医的查戈斯群岛岛民再回来，”出生于查戈斯群岛东北部环礁佩洛斯·巴尼奥斯的居民皮埃尔·普洛斯珀声称，这意味着“女人生了孩子，母子俩不得不留在毛里求斯，而其他家人还待在查戈斯群岛”。
查戈斯群岛的食品药品供应也逐渐受到限制。直到1973年，美英两国告知依然留在查戈斯群岛的岛民，必须在“一夜之间”离开群岛。
▲岛上居民被驱逐出家园后，查戈斯群岛也成了弃岛，一艘堆旧船残骸诉说着曾经的历史。|东方IC
根据查戈斯群岛居民提供的证词，军事人员将岛民们赶进两艘货船的船舱，货船在毛里求斯或塞舌尔靠岸。士兵们用毒气毒死了岛民原先饲养的动物，疯狂生长的热带雨林也逐渐吞没了岛民原先的房屋……
“人们住在公墓或是牛舍里，只要上有片瓦遮身，哪里都可以呆。”岛民伊索贝尔·夏洛特的家人此后不得不远离家园在毛里求斯定居。这个在旅行者眼中和天堂一样美的国度，并没有给被迫背井离乡的查戈斯群岛岛民带来欢愉，很多人只得借酒浇愁。
20世纪80年代，英国向1300多名岛民支付了约520万美元，条件是他们放弃返回查戈斯群岛的权利。
比基尼环礁岛民也曾被驱离家园
查戈斯群岛居民的遭遇不是个例。1946年，167名比基尼环礁的岛民也被劝离了自己的故乡。从1946年到1958年，为了和苏联进行核军备竞赛，美军在太平洋中的比基尼环礁进行了23次核试验。
据CNN报道，当年美国驻马绍尔群岛最高军事长官怀亚特告诉岛民们，“为了防范未来的世界大战”，需要比基尼环礁作出牺牲。
美军于是把岛民装船送往约160公里以外的无人环礁朗格里克，为岛民留下了只够吃几个星期的食物。朗格里克环礁的收成远比不上比基尼环礁，渔业资源也比比基尼环礁少得多。仅过了两年时间，岛民们就已处于饥荒边缘。
1948年，美军只好再把岛民们迁往夸贾林环礁，住在美军机场跑道旁的帐篷里。又过了半年，美军再把岛民们迁往比基尼环礁以南600多公里的吉利岛，但岛民们在那里再度挨饿。
20世纪60年代后期，150名辗转异地的比基尼环礁岛民终于回到故土。但他们的悲剧还没有完。1978年，有人发现在一年之内，一些岛民体内的放射性物质增加了75%，他们只好再次踏上漂泊之旅，这次去的是如今马绍尔群岛共和国首都所在地马朱罗环礁。
20世纪80年代早期，比基尼环礁居民对美国提起集体诉讼。最后，当地政府建立了一个9000万美元的信托基金，用于核污染清理和岛民的重新安置。
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可能前途未卜
联大的决议和海牙国际法庭的“还岛”裁决尽管不具有法律约束力，却有可能给美国造成巨大麻烦。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现驻有1000多名士兵和工作人员，是美国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海外军事基地之一，美国海军、空军甚至国家航空航天局都在使用该基地。
自1979年伊朗亲美的巴列维王朝被推翻以来，迪戈加西亚基地见证了美国自越南战争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扩张，并于1986年全面投入使用。2001年“9·11”事件后数周内，迪戈加西亚基地新接收了2000名空军人员，并为他们建造了180多亩的住房设施。在美国对伊拉克发动的两次海湾战争中，美军轰炸机也是从这里起飞进行空袭的。
美军启用迪戈加西亚基地后不久，就把这里的港口挖深。如今，这里的港口已经可供航空母舰停靠。美军还修建了3公里长的跑道，以供B-1、B-2、B-52等轰炸机起降。此外，迪戈加西亚基地还是美国军用GPS系统的运营站之一。
▲迪戈加西亚基地能起降美军多型轰炸机。|资料照片
如果英国最终将查戈斯群岛归还给毛里求斯，迪戈加西亚基地的归属权将通过谈判解决，而毛里求斯在地缘政治博弈中的权重也将上升。
虽然英国有权对联大和国际法庭的裁决视若无睹，但研究查戈斯群岛问题的国际法专家斯蒂芬·艾伦分析称：“英国‘脱欧’后……遵守国际规则将显得比以往更加重要。”
毛里求斯总理贾格纳特表示，国际法庭的裁决“对毛里求斯和她的人民而言是历史性的时刻”，为当年被逐出查戈斯群岛的岛民及其后代“最终重返家园”铺平了道路。为重返查戈斯群岛，这些人已经奋斗了数十年。
据分析，毛里求斯如能最终收回查戈斯群岛后，不太可能放弃出租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毕竟继续出租这一基地能给该国带来可观的收入，也许还有军事保护。然而，毛里求斯的租户仍然是美国吗？不一定，毕竟其他国家也可能介入印度洋地区。
作者：文汇报记者 王卓一
编辑：陆益峰 吴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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