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法国巴黎，“黄马甲”运动一周年之际，暴力活动在巴黎街头重现。|视觉中国
11月17日是法国“黄马甲”运动的一周年纪念日，16日，“黄马甲”再度以巴黎为首，在法国各大城市集结，并引发了又一波暴力浪潮。这个已经淡出媒体视线的运动在其爆发一周年之际强势回归，引人深思。
带着法国革命基因出生，却让暴力分子搅了局
法国“黄马甲”运动始于2018年11月17日的一场全国性抗议运动，最初是为了抗议政府的一项燃油税新政，不料经过网络社交媒体的发酵后，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中下阶层民众反政权（否定代议制政体，要求直选），反媒体（批判一切传统媒体，只用网媒），反资本（批判全球化对中下阶层利益的冲击，要求社会正义）的“三反运动”。
“黄马甲”运动没有明确的领袖，也没有理论指导和组织纲领，参加者以网络社交媒体为阵地，每周六身穿为车辆配备的黄色应急马甲，自发上街抗议。这一期间，人数虽然在起伏中下降，从首次的287710人到后来的几千人、甚至几百人不等，但却发生了大量极端暴力事件，对法国的商业、旅游业和历史建筑等造成了严重损害。巴黎意大利广场的一家咖啡馆负责人告诉媒体，自运动以来，他们已经损失了10万欧元的营业额。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一年来，“黄马甲”运动改变的不止是法国的社会面貌，也在改变着人们对它的认知，这场带着法国革命基因出生的社会运动，似乎并没有沿着人们的预期行进。
它本是失意者的和平集会，却让暴力激进分子搅了局。“黄马甲”是一群在全球化浪潮中被日益边缘化的人群，他们在心理上有着巨大的失落感，因此希望通过和平抗议为自己找回在社会中的位置。然而成分混杂的暴力激进分子参杂其中，让运动失去了很多原本的同情者。
它承袭着法国革命传统的基因，却在互联网的作用下显露出平民政治的弊端。“黄马甲”运动之初曾仿效历史上的“扎克雷”反封建农民起义为自己获取合法性；但互联网的助力使它很快转向了追求直接民主的“战场”，在与建制派对抗的过程中，内部也发生了领导权和理念之争。
本是法国国内社会运动，却对全球民粹主义影响广泛
它本是一场法国国内的社会运动，却对全球民粹主义势力产生了负面溢出效应。特朗普曾隔空喊话支持“黄马甲”；意大利副总理面见“黄马甲”甚至引发了一场法意“断交”风波；“黄马甲”效应还波及荷兰、比利时、德国、希腊、塞尔维亚、波兰、英国、瑞典，甚至加拿大以及伊拉克、以色列、约旦等国，对全球民粹主义影响广泛。
说到底，内因是火种，网络是干柴。“黄马甲”运动根源复杂，诉求多元，未来势必还将以各种形式长久地影响法国的政治与社会发展。就目前形势来看，未来运动可能朝着三个方向发展。
▲11月16日，法国巴黎，防爆警察和新闻记者站在催泪瓦斯引发的烟雾中。|视觉中国
一、运动将与其他抗议活动合流。“黄马甲”运动一年来逐渐式微，自今年9月以来，一些“黄马甲”由于害怕镇压或反对暴力，加上暑期长假的关系，已经陆续离开了队伍。但坚定的“黄马甲”仍会选择一些特殊场合寻找存在感，比如法国国庆典礼、G7峰会等场合。运动中也出现过一些别的问题，如反犹主义、警察罢工等，使情况一度变得复杂，“黄马甲”还与教师、环保主义者、交通、医疗行业工会等示威游行同时活动。未来，“黄马甲”运动很可能与其他职业团体的诉求相互交织，与其他抗议活动相互呼应，对法国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
二、运动从集中转向分散。随着时间的推移，“黄马甲”也将改变斗争形式，从以往聚集到各大城市中心转而立足于本地城镇，使运动更趋分散化，比如8月15日，“黄马甲”在科多尔省的一个镇上举办了一次为无家可归者募集资金的聚会，目的是以全新的形式被更多人所接受。“黄马甲”开始提倡深入社区，参与社区建设，比如去周末市场义务劳动，他们希望以此证明，人数和暴力程度不是衡量运动力量的标准，他们将弱化周末“剧幕”，寻求新的表达方式。
三、运动还将持续下去。“黄马甲”运动不是简单动员之下的产物，而是社会矛盾长期积累的结果，其深层背景是全球化遭遇挫折，社会福利制度日益入不敷出，社会中低阶层因变化产生失落感。要抚平人们的心理创伤，还需要时日。
马克龙曾为解决“黄马甲”问题采取过多项妥协政策，却都未取得预期的效果。他的艰难不仅来自于“黄马甲”本身，更是来自于法国复杂的政治、社会环境，和全球化遇挫背景下民粹主义引发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改革动作不宜过快过猛，应谋而后动，“动”之前需要做好充分的舆论铺垫，一旦“动”，则要行事果断。马克龙正是因为一上台推出了太多“猛药”，导致民怨一触即发，舆论也不利于他，而遭遇阻力后又表现犹豫，一再妥协和退让，结果不但超出欧盟预算赤字标准，民众对其发起的“全国大辩论”也不买账，反而令后续改革压力更大。
眼下，“黄马甲”已经在等待下一阶段的行动，就是与12月5日的全国罢工一起斗争。马克龙的选项有限，而欧洲国家担心引火烧身，也都保持缄默，更使他在国际舆论中形单影只，而感到担忧的应该不只是寻求连任的马克龙，更是法国的未来。
作者：周秋君（上海政法学院上海合作组织研究院研究员）
编辑：王卓一
责任编辑：宋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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