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还原一个鲜活的蓬帕杜夫人

在弗朗索瓦·布歇著名的肖像画里，蓬帕杜夫人雍容华贵，脸颊上的腮红遮掩着平日的疲态，玫瑰唇色彰显高傲与矜持。令人难以相信，在这双美艳的嘴唇中，会说出“我死后，洪水滔天”的名言。

蓬帕杜夫人不是凡尔赛宫中唯一遭到非议的女人，前有路易十四的蒙特斯潘夫人，后有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而蓬帕杜夫人是出身中产的灰姑娘，是路易十五最信任的情人、玩伴与谋臣，是洛可可艺术的导航员，是启蒙文学的赞助人，是中国热的幕后推手，是日常之美的发现者……然而，在许多人眼里，她只是娼妓夫人和法兰西衰亡的罪魁祸首。提到蓬帕杜夫人，如果仅能联想到“红颜祸水”，未免把鲜活的历史贬低成了一张单调的脸谱。

让历史重新鲜活的，是作家上下翻飞的笔杆。让蓬帕杜夫人重新鲜活的，是南希·米特福德。作为作家，南希或许不是第一线文豪，但作为贵族名媛，米特福德六姐妹在英国现代史占据一席之地，她们是现实版的《唐顿庄园》。作为大姐，南希·米特福德向往巴黎，恋上戴高乐好友，失恋后又醉心写作。在她笔下，太阳王路易十四、腓特烈大帝、伏尔泰都活灵活现地“重生”于20世纪。不过，南希倾注最多心血的当属蓬帕杜夫人，在夫人身上，或许投射着南希理想中完美女人的影子。

《蓬帕杜夫人》

[英]南希·米特福德 著

殷红伶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跟随南希·米特福德的笔触，我们仿佛回到昨日世界。路易十五亲政之初，曾被民众寄予厚望，法国人期望他重振太阳王的雄风，但随着时间推移，宫廷丑闻逐渐传出。矛头指向了混迹宫廷的蓬帕杜夫人，她被指责是国王堕落的起点。

这位灰姑娘，确实不乏心机，在舞会上成功“狩猎”国王，跻身上流社会。然而，平心而论，蓬帕杜夫人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绝色美女，她也从不标榜以色事人。尽管没少遭到皇亲贵胄的冷眼，但蓬帕杜夫人在最受宠之际也竭力保持着谦卑。她希望扮演王后闺蜜、国王谋臣的角色，凡事亲力亲为，组织晚宴和舞会，监造房屋、修缮园艺、排练剧本，有时候一天要写上60封信件，像一个陀螺那般旋转在宫廷之中，为奢华但沉闷的凡尔赛注入活力。

法国文化艺术的高峰出自她执掌凡尔赛宫的时代，而非太阳王的光辉岁月。蓬帕杜夫人是《百科全书》的热心支持者，传闻她亲自撰写了“胭脂”条目。她还拥有3000册藏书，历史、地理、哲学、小说无不涉猎。鲜为人知的是，她还与得力助手、农学家魁奈一道，在法国掀起了中国热。受此影响，路易十五曾效仿中国帝王，在凡尔赛宫举办过一场“籍田礼”。

即便如此，人们依然痛恨蓬帕杜夫人。在一片诅咒声中，红颜易老，蓬帕杜夫人疾病缠身。1757年，法军在七年战争之中的罗斯巴赫战役里遭遇惨败，消息传来，据说蓬帕杜夫人惊骇不已，说出了那句名言“我死后，洪水滔天”。必须澄清一下，这句话不应记在路易十五头上，也不是夫人原创的金句，它来自法国的社会流行语。她已经预见了法国的衰落。她死后，法国似乎陷入了革命与战争交替的宿命。那些侃侃而谈的男人，目睹了法兰西一再蒙羞。正如南希·米特福德精心设计的结尾：自此以后，凡尔赛宫陷入无边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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