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梁 | 阮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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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摄影 倪受兵

鸟巢是黑的,挂在树桠里。蓝图白中发灰,应该是天气遇到了更多的云彩,它们在近三米长的石板上留白着。一气呵成呢,连个逗点都没停下。我被夹在中间,成了黑白记忆的兼顾者。齐云山摄影人驿站,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定位。我不断走动,我在努力寻找差势。有点私心哦,真的留给自己了,不算一个坏天气。

我朝着横江,迈进几步。现在不是雨季,江里汹涌的大潮只剩尾声了。“S”状的道家符号,深不可测。它清澈了山水,又平衡了多少法则?对面的齐云山矗立着,锣鼓收场了吗?白花花的江面有石头露出,像是一些谜底或往事,相机可以对准,手机也可以让那里的动静闪亮一回。往下的段落,不是在往下,也不能说是在寻找消失的方式,是的,翅膀和暮色,都是飘飞的。它们在联合催动一场新潮,包括心底的涌动正在加速溶汇。回头一望,“小壶天艺术馆”,韩美林写的,成了齐云山摄影人驿站的很大的一个界面。56棵百年枫杨仿佛山的倒影,把世俗和忙碌一起覆盖。枫杨在空中拱卫着,上举天下接地。

驿站差不多是所有徽州人家的缩写。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敞开的墙扉可谓开门见山,齐云山上云雾飘旋,仿佛是最活跃的思维。千变万化的自然风光和生活形态,总有瞬间被认识和定格。敞开的驿站大门,这么定位和守望,细细地品味下去,那里的苦辣酸甜和波诡云谲,已成经历和背景。它加重了驿站的底色,如果我们的选择加进来,会让想要的画面跳开来。跳台上的瓷器是沉默的。跳台的材质是有来头的,就像那张小方桌,不是王世襄,很难看出它是来自明代。那么简捷那么苍白,是云朵历经天空之后的苍白。徽州中堂就是这样子这套路,只有坐上去,手抚着四方桌,眼界和切身的感受才会源源不断。那里的味道,就像摆开的芝麻面食甜点。地板、花床和红红的被子,叠加的暖意从心里漾开来。还有一辆轿子,顶是竹子编的,有着金黄的色泽。面上书写着“鱼水千年合,芝兰百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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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切割得很频繁,似乎力量都是锋利的。反正这儿多是舒张开阔。高高的楼层里,向前或拐弯可能都会等着一个意外,空间接着地气,更是无限地敞开了。桌上可以打打小牌,沙发面前有啤酒立着。躺进吊椅,你就是来回的钟摆。池塘里的水蜡烛,有点憔悴了,一根根的草须瘦瘦地站着,不说秋水长天,可能半瓢秋风,就能晃荡出萧瑟的样子。水蜡烛没有出格,秋天就是这个色彩,一些层面要的就是这个味。

从墙根向墙头爬去,不知什么时候,老藤丢掉了绿色。这么一闪忽,百年的劲道就发灰了,老藤的沧桑显而易见。一场太阳雨正在发生。伞面在楼顶盛开,那是徽州也是民国的色彩。小巷和戴望舒,都是江南的口音,油纸伞里的尺幅,斜一回拢一把,全都包括了。更多的植物勒进自己的冰凉里。揉搓出来的从容不迫,凸起来凹进去,狠一回又软了一节。顾不上边上的芭蕉了。芭蕉高过一层楼。有关芭蕉的故事依然青翠,那里的劲道依旧柔媚。掀起心潮三尺:“是谁无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又复归青萍之末:“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红尘和心斋的曲径通幽,在《秋灯琐忆》里转折、起伏。大叶之上,“秋来风雨滴沥,枕上闻之,心与之碎”。又一番人生体察,在清朝名士蒋坦的笔下窸窸窣窣。按兵不动的长气,在白墙黑瓦之间跌宕伸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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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梁在餐厅里出现了。徽州建筑常见的一个物件,和此时正好合拍。它高昂、凝重、流畅,像是徽州的民谣。

架构着暑热和秋凉的是冬瓜,藤蔓和叶片筛选出细长又粗壮的荫护。一座山的隆起给小小地仿制了,沟壑和高度显而易见。原野的气量在不动声色。冬瓜用丰腴和厚实,鼓突着徽州。得到神示么?建筑里的大梁就叫冬瓜梁。它和圆桌靠椅构成的弧面,就像馒头一样还在积攒着更多的热望和岁月。民以食为天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具担当更具重量了!大木头,冬瓜梁,徽州的核心力量!

2021/9/13-14-15-16,2022/8/6 改 



  作者:阮文生

  编辑:钱雨彤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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