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来，上海大剧院
累计举行演出12700余场，
观众超1445万人次，
“艺术女神”的怀抱温暖了无数观众——
1998年8月27日，上海大剧院撩开面纱。这座檐角欲飞、晶莹剔透的宫殿，给人民广场增添了一份艺术魅力，在国际文化大都市的核心镶嵌了一颗璀璨明珠。25年来，上海大剧院迎来了无数世界级表演团体和海内外众多的艺术名家，演出场次累计达到12700余场，观众超1445万人次。
今年，上海大剧院将举办“你好，艺术女神”庆典季系列活动。“镇馆之宝”、艺术家丁绍光所赠的《艺术女神》原作现藏于上海大剧院五楼艺术藏品馆内。明天，剧院大堂将重新揭幕《艺术女神》的复制画作，同步公开与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合作的首部动画短片。由10幅丁绍光艺术作品的特别展览可免费预约参观，围绕院庆举办的特别艺术市集、艺术体验日、百老汇璀璨夜音乐剧全明星音乐会等，也将同步开启……
很长一段时间，上海大剧院五个字，就是上海甚至全中国顶级演出舞台的背书。一座跻身世界一流的剧院如何以精心修造支撑建筑骨架，以高质量演出充实艺术血肉，进而以优质原创作品孕育城市精神、海派气质？我们请来上海大剧院建设运营的亲历者，畅谈分享台前幕后的精彩。
对谈嘉宾：乐胜利（上海大剧院首任总经理） 钱世锦（上海大剧院首任艺术总监） 张笑丁（上海大剧院总经理） 宣晶（文汇报记者）
屋顶总重量达6075吨，与艾菲尔铁塔一样重
上海大剧院的建筑设计以豫园打唱台为灵感，屋顶两边反翘的百色弧形寓意天圆地方之说。九宫格的建筑形式在对“周礼”九州秩序致敬的同时，也暗含了上海海纳百川城市气度的隐喻。这座方正庄严的“水晶宫殿”，不仅延续了中国古典建筑亭台的外形，也传承了中国古典文化精神。根植在文化土壤中，沐浴在“艺术之光”下，大剧院吞吐人文气息，形成雅致气韵。
文汇报：亲历过上海大剧院艰辛创建的人，都会把她视作血脉相连的孩子。在你眼里，她是怎么诞生、成长的？
乐胜利：上海大剧院工程建设是在市委、市府领导的直接指导下进行的，凝聚着上海高科技的力量和国有大中型企业的神力，体现了世界一流的水准。前期建设中，令法国设计师夏邦杰最犯愁就是如何升起大屋顶。在图纸上看似轻轻一勾，其实屋顶总重量达6075吨，与艾菲尔铁塔一样重。夏邦杰曾对我说，他几乎请教了全欧洲最著名的工程承包商，不相信完全依靠中国自己的力量能完成如此大跨度、大弧度、超大重量的“皇冠”。
然而，建设者们用智慧和汗水演奏着建筑史上的交响乐，创造了剧院建造史上的奇迹。为了确保庞然大物准确落位，建工集团、江南造船厂反复论证，并与同济大学合作进行风洞试验。最终，中国工人用44只液压千斤顶拉着792根钢丝绳，历时近21小时将“巨无霸”一次性提升到位，全球媒体纷纷报道。此时夏邦杰发来了传真：“我们的孩子（指大屋顶）诞生了。请原谅我的胆怯，不敢来看自己的孩子升到天空。”法国人的幽默感可见一斑。
钱世锦：为了将行云流水般的旋律真实地传递给观众，我们请来声学专家、同济大学教授王季卿严格把关。剧场院在声学设计中强调以建筑声学为主，在此基础上辅以电声设备和扬声器系统，尽可能地保证完美的音质。辽阔深邃的舞台、放射形的台口、波浪型的吊顶天花，宛如一个巨大的号筒，将台上的乐声反射并导向观众。观众厅的分隔墙采用石膏制作的多层隔音板，座椅的弹簧松紧、起落速度反复调试，确保剧场内的噪音低于25分贝。
在我眼里，大剧院建成后仍在不断生长。2007年，声学大师丰田泰久受邀来沪实地考察，为剧院的音响“会诊”“把脉”，他在充分肯定原设计的基础上出具了一份详尽报告。年底，指挥家祖宾·梅塔携以色列爱乐乐团首次献演上海大剧院，经过专家微调的剧院声场效果好得出奇。梅塔竖起大拇指，并表示“有了第一次，以后会常来”。后来，梅塔多次来沪演出，与我们结下深厚情谊。谈到古典音乐在中国的发展时，他用了“嫉妒”两个字：“中国现在有那么多优秀的音乐厅和音乐家，这让我很是嫉妒！”
张笑丁：上海大剧院在设计之初提出“开放的宫殿”，这座瑰丽的殿堂也是亲近市民的艺术之家。今年伴随票务中心升级，我们改造了西侧绿化带的公共空间。最上层安装醒目的明黄色空间标识，中层开出一排明亮的天窗，下方隐藏的储物空间全部打通，即将对外开放。原来观众来一次大剧院只待3小时看一部戏，未来也许变成12小时，听大师课、参加舞台导览、带娃来亲子阅读角，也可以吃一顿饭、喝一杯咖啡或者茶。
“朋友圈”在线更新，“老友记”重在长情
玲珑剔透的建筑特色，为她赢得“水晶宫”的美誉。然而，要让这颗明珠真正“亮”起来，需要敏锐的艺术嗅觉和丰富的艺术管理经验，树立与一流硬件相匹配的节目品质。25年来，众多名家名团在这里登台演出，为观众带来了无数个难忘的艺术瞬间。
文汇报：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上海大剧院怎样吸引世界级名家名团纷至沓来？
钱世锦：25年来，我们坚持走市场、不送票，坚持节目的“经典性、艺术性、国际性”。卡雷拉斯、多明戈、帕瓦罗蒂先后来到上海大剧院，三大男高音在此实现了中国唯一大满贯。1998年9月20日，卡雷拉斯莅临上海大剧院。卡氏艺术造诣极高，但身体容易过敏。我们为此做了精心准备，连化妆间、休息室里摆放的鲜花都剪去花蕊，以免花粉刺激。2002年，帕瓦罗蒂来到大剧院，我们在后台为他搭建 “蒙古包”，安装换衣间和临时厕所。其实，帕瓦罗蒂并非耍大牌，他当时患了肥胖症，行动非常不便，如果不停往返于后台到舞台之间，肯定会体力不支，影响现场发挥。做好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结交遍及五大洲的挚友。观众得到了最完满的艺术享受，大剧院的“朋友圈”也越来越大。
张笑丁：过去几年，上海大剧院的“朋友圈”时刻保持着与国际顶尖院团、艺术家的“在线”沟通。今年，我们推出了“元”演出季，和那些难以忘怀的“大剧院老友记”再续情谊。早在三年前，大剧院与“芭蕾名伶”扎哈洛娃、小提琴家列宾就定下了“足尖情弦”之约。我们不间断地追踪艺术家排演进程，建议他们将时尚芭蕾新作《香奈儿传奇》呈现给沪上观众。23年前携《舞姬》亮相上海大剧院、实现首次访华演出的美国芭蕾舞剧院，接到重返邀约不仅欣然答应，更安排了中国巡演唯一“加场”。斯卡拉歌剧院芭蕾舞团、澳大利亚芭蕾舞团等一众“天团”也将带着经典剧目纷纷归来。我们始终坚信：有光，就有戏。
文汇报：上海大剧院在原版音乐剧来华的发展进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乐胜利：筹建之初，上海大剧院就确定了以交响乐、歌剧、芭蕾等高雅艺术为主体的演出规划。很快，市场化程度相当高的音乐剧也“闯进”了视野。1996年，我们顶着质疑的声音，给英国著名音乐制作人卡麦隆·麦金托什写信，表达了合作愿望，希望引入世界音乐剧历史上最具震撼力的作品之一——《悲惨世界》。但这个愿望直到数年之后才得以实现，那时候麦金托什已经变成了大剧院的朋友“老麦”。我清晰记得，在伦敦与外方签约的当天发生了震惊世界的“911”事件。我们在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里达成共识，投资1500万元、连续三周驻场演出《悲惨世界》，是对大剧院运营管理能力的一次考验。
钱世锦：外方曾担心21场演出会不会出现“台下稀稀拉拉”的尴尬？但上海的演出运作大手笔使他们叹服了。独家赞助方式为演出打“底”，大大降低成本；借鉴海外成熟的票务模式，票价被细分为17档，最便宜仅售80元，让各个层面的观众都能走进大剧院……这些运作模式使《悲惨世界》在上海首演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2002年6月22日《悲惨世界》在沪首演，全部3.8万张演出票被抢购一空。7月7日最后一场演出，为满足观众的狂热需求，大剧院甚至“破天荒”地出售了68张站票。此后，一系列重磅音乐剧轮番登场，《剧院魅影》票房火爆连演100场，《狮子王》刷新了101场的演出纪录。上海大剧院开垦了中国音乐剧市场的荒地，也为本土音乐剧的蓬勃生长培植了最肥沃的土壤。
张笑丁：由大剧院操刀打造的音乐剧会呈现怎样的形态？我们充满期待。今年，上海大剧院出品的音乐剧《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文版再度上演，为当代观众掀起一场“心灵的风暴”。2024年1月，大剧院参与制作的沉浸式音乐剧《大彗星》也将与观众见面。我们还与大麦共同发起主办“新音乐剧孵化计划FLY Plan”，从音乐剧创作方法论的培训，到剧本、音乐、歌词的打磨，再到工作坊片段展示、商业转化及版权运营的全产业链发展。目前，《成为母亲》《一切都很好》等进入项目孵化的剧本朗读会阶段。
打造创制“源头”，阐释蕴藏东方智慧的传统文化
近年来，上海大剧院一直在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光彩人物和经典IP，从而在舞台上复刻独属于中国气派的美。从剧目引进、委约制作到独立出品，大剧院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夯实“码头”，奋力创新“源头”。未来，上海大剧院将继续探索舞台原创IP、国际版权合作、独立出品制作、海内外巡演等领域，以提升舞台创作品质为龙头，进一步开拓创意研发和内容制作的可能性。
文汇报：从演出“码头”走向创制“源头”，上海大剧院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钱世锦：最早的“上海大剧院版”不在歌剧、芭蕾、交响之列，而是于1999年8月上演的新版越剧《红楼梦》。这部为上海大剧院量身定制的《红楼梦》亮相时可谓“高调”，最高票价突破千元，仍一票难求，一时间上海城中“去大剧院，观红楼戏”蔚为风潮。在此之后，我们通过委约、联合制作等形式，与奥地利萨尔茨堡音乐节、匈牙利布达佩斯大艺术宫、英国皇家歌剧院等中外院团合作，推出歌剧、芭蕾、戏曲等“上海大剧院版”节目，实现了“世界优秀文化+中国元素+时代特征”的大剧院制作模式。在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中，我们期待为当代观众提供新的视角，去打量和迎接这份美。
张笑丁：我们有责任去引领、去创造，给观众带来原创文艺精品。2019年，上海大剧院首次独立出品昆曲《浮生六记》。2022年，以“优质原创内容创制平台”为定位的上海大剧院创制中心成立，相继推出兼具人气与口碑的作品，实现从创作到商业化演出的演艺产业闭环。我们所要做的，是创作出与其他院团演出不同的作品，通过提炼传统内核衔接当代呈现，让多种艺术门类的跨界融合，去丰富观众的审美体验，再次释放传统的经典魅力。
文汇报：上海大剧院如何增强全球叙事能力，带领中国优秀剧目走向世界？
乐胜利：从落成之日起，上海大剧院就是中国艺术通向世界的“天桥”。2000年2月20日，一台精彩演出从上海大剧院舞台“出发”飞向太空，随后“降落”在悉尼歌剧院。演出接近尾声，在相隔7000公里的两家剧院里，8位中外美声歌唱家合唱《饮酒歌》，将气氛推向高潮。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实现，恍如梦中。更让我激动的是，当年廖昌永、许忠等青年艺术家技惊四座，让海外观众对中国人刮目相看。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享誉世界的文艺名家，而上海大剧院也成为原创作品“源头”，将一台台中国好戏推向全球舞台。
张笑丁：上海大剧院推出以昆曲大戏《浮生六记》、《重逢〈牡丹亭〉》，舞剧《白蛇》为代表的 “东方舞台美学”系列作品，聚焦中国文学经典和神话故事，将中华美学引入现代表达。现在看来，无论是《浮生六记》运用现实与梦境交错的世界语汇表达，还是《白蛇》实现西方芭蕾舞和中国古典民族舞的跨界对话，都兼具经典文本、当代审美、世界语境。这些作品实现了以国际化的表达呈现千古流传的中国古典戏剧和民间传说，向世界更好阐释了具有中国特色、体现中国精神、蕴藏中国智慧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东方舞台美学”系列所打造的新时代审美样式，何尝不是中国式现代化在舞台艺术创作上的自信和实践。
作者：宣晶
编辑：王筱丽
责任编辑：邢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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