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石库门,就是了解上海
2019-01-17 20:30:57 作者: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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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幢幢建筑的营造,到一个个街区的出现,石库门与近代上海城市发展有着密切关系,在当今城市更新中也具有重要意义。石库门是怎么来的?建筑特征中承载着怎样的世俗人情?日前,“文进万家 书香闵行”第七期“共享文化情 书香满古美”阅读活动暨2019年古美“修齐讲堂”开幕场上,上海市史志学会副会长、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马学强,围绕“上海石库门之问”展开主题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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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叶起开始流行于上海等地的石库门,以其中西合璧的特色形成一种特殊的海派建筑特色,是近代上海留下的最为珍贵的都市人文遗产之一,与中国传统尤其是江南民居文化、近代市民生活以及中国革命发展历程息息相关。

据统计,1949年前后时,上海拥有的石库门里弄住宅在20万幢(栋)以上,数百万人口居住其中。至今在黄浦、静安、虹口等区,还有相当部分居民生活在石库门住宅内。“但是城市改造更新作为城市的自我调节机制,始终伴随城市发展,所以自上世纪30年代开始石库门就是遗产了,我估计目前上海石库门可能已少于2万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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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作为一种建筑本身的营造,到石库门街区所居住的人们生活与人群的变动,围绕石库门的种种,都无一不体现着近代上海的百年变迁。从某种程度上说,石库门是孕育近代上海的“容器”。马学强谈到,1853年上海城内小刀会兴起,城厢内外有钱人家纷纷迁居租界,尤其集中于英租界。“当时由于租界住房缺少,无法容纳,英国商人就趁机谋利,大批搭盖木板房屋,主要建筑材料采取进口的洋松和福建的杉木。”这样的造法成本较低,并且建筑期限也较短,不消两三个月就完工出租;英国商人也将房屋大批租住出去。

与此同时,西方人也将其审美引入——把西洋雕花的大石头,镶到了大门上头。这种门楣上有着三角形、长方形或半圆形石雕装饰,被称作“石库门”,但围合的基本样式还是符合中国观念和传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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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库门房子的设计者还把楼梯放进客堂间里,后边当厨房的就叫“披间”,因做饭专用,干脆就叫“灶披间”。这种建筑也改变了中国人旧有的柴扉院落和高墙大院,中西合璧的门楣和山墙将以建筑为业的传统“浦东帮”升华为现代建筑的第一批践行者。

讲座现场,马学强以公共租界的斯文里、法租界步高里、梅兰坊、华洋之间的天成里、薛华坊等18个石库门街区作为样本,展开分析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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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新式石库门里弄高福里,位于今瑞金一路长乐路交叉口的东北侧,建于1925年。弄内以总弄划分,南北四列东西两排呈典型排列式,共8幢房子,结构为砖木混合。“每单元有长方形的小天井,除此外还有后天井便于采光,只有半个开间,可与邻近半开间合并为一开间的天井。设计时有储物间,有亭子间。沿街楼开间宽3.8米左右,前天井后面为客堂,楼梯间用企口板与客堂分隔,其后为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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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库门的包容性特征,直观体现了上海海纳百川的文化特色。“石库门文化,给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四个字,睦邻友善。当年居住在石库门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整体的人际关系主旋律是和谐的,生活基调是互相帮助,互相理解,互相尊重,这很不容易。”

作为上海开埠后的产物,如今的石库门,不仅承载着记忆,也是本土创业者梦想开始的地方,不少改造为上海城市的创新容器,“石库门这部分功能价值,对于研究石库门文化至关重要。”马学强说,随着学界对石库门建筑的考证与研究进入新阶段,在不久的将来会以更明晰脉络绘出一部“上海里弄的创业史”。石库门文化中的“工业血统”,折射了上海居民努力创造的“源”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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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库门是充满历史信息的载体,也是解码上海重要人文遗产的“秘钥”。关于石库门的名称,一些人曾把石库门与“绞房子”“石箍门”等联系起来,马学强力求从文献中梳理考据关于石库门的早期记载,更好地开发“旧房子”里的“新动力”。近年来,他和团队持续推进上海石库门文献的收集、整理与研究,去年出版了《上海石库门珍贵文献选辑》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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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石库门珍贵文献选辑》

马学强 主编

商务印书馆

据悉,“书香上海”之“文进万家书香闵行”阅读服务活动由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市文化广播影视管理局指导,闵行区委宣传部、闵行区文化广播影视管理局、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主办,闵行区各街镇工作委员会、区政协学习和文史委员会及上海图书有限公司承办。随着“书香闵行”卷轴的流转,阅读之花在闵行的每个街镇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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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笔下的石库门生活图景

【亭子间】

听说今年上海的热,是六十年来所未有的。白天出去混饭,晚上低头回家,屋子里还是热,并且加上蚊子,这时候,只有门外是天堂。因为海边的缘故罢,总有些风,用不着挥扇。虽然彼此有些认识,却不常见面的寓在四近的亭子间或搁楼里的邻人也都坐出来了,他们有的是店员,有的是书局里的校对员,有的是制图工人的好手。大家都已经做得筋疲力尽,叹着苦,但这时总还算有闲的,所以也谈闲天。

(选摘自鲁迅《门外文谈》,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

【弄堂生意】

“薏米杏仁莲心粥!”

“玫瑰白糖伦教糕!”

“虾肉馄饨面!”

“五香茶叶蛋!”

这是四五年前,闸北一带弄堂内外叫卖零食的声音,假使当时记录了下来,从早到夜,恐怕总可以有二三十样。居民似乎也真会化零钱,吃零食,时时给他们一点生意,因为叫声也时时中止,可见是在招呼主顾了。而且那些口号也真漂亮,不知道他是从《昭明文选》或《晚明小品》里找过词汇的呢,还是怎么的,实在使我似的初到上海的乡下人,一听到就有馋涎欲滴之概,“薏米杏仁”而又“莲心粥”,这是新鲜到连先前的梦里也没有想到的。但对于靠笔墨为生的人们,却有一点害处,假使你还没有练到“心如古井”,就可以被闹得整天整夜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现在是大不相同了。马路边上的小饭店,正午傍晚,先前为长衫朋友所占领的,近来已经大抵是“寄沉痛于幽闲”;老主顾呢,坐到黄包车夫的老巢的粗点心店里面去了。至于车夫,那自然只好退到马路边沿饿肚子,或者幸而还能够咬侉饼。弄堂里的叫卖声,说也奇怪,竟也和古代判若天渊,卖零食的当然还有,但不过是橄榄或馄饨,却很少遇见那些“香艳肉感”的“艺术”的玩意了。嚷嚷呢,自然仍旧是嚷嚷的,只要上海市民存在一日,嚷嚷是大约决不会停止的。然而现在却切实了不少:麻油,豆腐,润发的刨花,晒衣的竹竿;方法也有改进,或者一个人卖袜,独自作歌赞叹着袜的牢靠。或者两个人共同卖布,交互唱歌颂扬着布的便宜。但大概是一直唱着进来,直达弄底,又一直唱着回去,走出弄外,停下来做交易的时候,是很少的。

偶然也有高雅的货色:果物和花。不过这是并不打算卖给中国人的,所以他用洋话:

“Ringo, Banana, Appulu-u, Appulu-u-u!”

“Hana 呀Hana-a-a! Ha-a-na-a-a!”

也不大有洋人买。

间或有算命的瞎子,化缘的和尚进弄来,几乎是专攻娘姨们的,倒还是他们比较的有生意,有时算一命,有时卖掉一张黄纸的鬼画符。但到今年,好像生意也清淡了,于是前天竟出现了大布置的化缘。先只听得一片鼓钹和铁索声,我正想做“超现实主义”的语录体诗,这么一来,诗思被闹跑了,寻声看去,原来是一个和尚用铁钩钩在前胸的皮上,钩柄系有一丈多长的铁索,在地上拖着走进弄里来,别的两个和尚打着鼓和钹。但是,那些娘姨们,却都把门一关,躲得一个也不见了。这位苦行的高僧,竟连一个铜子也拖不去。

(选自鲁迅《弄堂生意古今谈》,载《且介亭杂文二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

文汇记者:许旸

编辑制作:许旸

责任编辑: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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